涂糊_虫洞

她那天沉默地走到我面前,给我倒了一杯水。
“我其实很伤心。”她说。
我怔忡,一种隐秘而酸涩的绞痛在我的胃里翻腾。“为了什么?”我抿紧嘴唇,像是面临一场严峻的考验。
“生日,我告诉你们很久了。”她垂下眼皮,岁月的褶皱宛如枯朽的年轮在她的眉目间无助堆积。我眨了眨眼睛,哦,我说,哽在喉咙的那句道歉竟是难言,她似乎看出我的狼狈,勉强地笑了笑。“没关系。”习惯了,我为她加上下文。
我刚刚经历一场友情的失败,现在整个人都疲倦而困怠,我伸出双臂还紧她的腰,喊她,任她抚摸我的发,又惧怕这种姿势带来的曾经,解除诅咒般把她压倒床上。她笑,恍惚间似走进一场奇怪的梦境里,空白的空气,覆盖在皮肤上,摩挲嘶哑的呐喊,不可抗力。
我想起那天她躺在我身边,微弱的鼾声撞击耳膜,她忽然睁开眼睛,“我刚才睡着了吗?”她问我,全然不似假装。我把惊讶藏在眼睛里,睡着了,我说,还打了呼噜。
“不记得了。”她说。
我只好沉默。
她开始出现幻听,听力下降,眼睛变的阴翳却不肯轻易认命。
她见不得别人说她老,若是口误,她就委屈要掉眼泪,看着我说我嫌弃她。我解释,有心无力,她便背过我,“没关系,过会儿就好了。”
我知道。
“过阴历的吧,中国人阳历不算准。”就像是在狡辩。我站起身,8厘米的身高差似巉岩沉重地压下,残忍何其简单。
“太麻烦,不要了。”她皱皱眉,让我喝药。
我含着苦涩的药水,想起过去,我孤僻又叛逆的那些日子,她一次次的忍耐一次次的怒骂,焦躁愤怒歇斯底里,在生活的温水里煮成麻木的青蛙。我握紧她的手掌,妄于纠缠的纹络里寻找最清晰的那一条,我含糊地嘟哝,“生日快乐。”
我哽咽。那种窒闷的痛苦仿佛一张无形的蛛网,铺天遮地向我笼罩,我的舌苔尝到灰尘的割伤。她沉入的那个世界是她自己的,对其他人来说,只是一片黑暗。我想起哪本书的文字。她放开我,问我要不要吃橙子,我说要,她先是在我的嘴里塞进一块糖,清甜的,中和又融化了之前的涩。我捂住心脏,疼。“药苦。”她说。
她走开了,我把自己的埋进手臂,“妈妈。”我低声喊,她听不到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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